如听仙乐

这章大家不要怪叔父啊www有原因的，下章会写到。

读前请看文前预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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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5.

这世上总有些麻烦事，你本想分而化之，逐个击破，却偏偏纷至沓来，参差堆砌，彼此还面面相觑。

比如眼下。

本想跟忘机说清楚，再带着忘机一起跟叔父说清楚。现在呢，忘机自己还没清楚，叔父先不清不楚地来了。

蓝曦臣未免自嘲地想：我云深不知处，怕是几日不用喝粥——因为自己先变成一锅粥了。

可还能怎么办呢？他很快恢复了从容，对蓝启仁行礼，即使端着茶也显得无可挑剔：“叔父。”

蓝启仁停在他面前，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，方才放心似的点点头：“怎么提前醒来？无恙否？”

“侄儿无事。”

“醒来也好。”蓝启仁叹口气，又忧心忡忡起来，“魏无羡拉着忘机赶回来，你可有遇见他们？”他说着，目光驻留在宗主手中的茶盏上，心中便已约略有了答案，“江宗主呢？”

“他们都在。”蓝曦臣边回答，边想着怎样向叔父摊牌，对老人家的冲击才能更小一点，“只是叔父……”

蓝启仁摆摆手打断了他：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从小你就疼爱忘机，宽纵于他，遇到难处也总由着他自作主张。”

“我并无此意。”蓝曦臣辩解道，心想这事他还真不能由着任何人，“忘机这次只是糊涂了，没搞清情况……”

蓝启仁点了点头，却说：“是啊，忘机一时糊涂，又认死理，你能劝他最好。”

可这分明是两个意思，蓝曦臣无奈道：“叔父，你也误会了。”

遗憾的是，蓝启仁再一次误会了，并且以为他是说自己误会了蓝忘机，叹道：“你兄弟两个都是我从小带到大，品性如何又岂会不知。我相信忘机，于公，绝不有亏大节；于私，却……唉，私情多舛，也许是他命里带劫。”

“并无劫难，更无私情可言！”蓝曦臣索性急切说，“叔父你听我讲，事情根本不是这样，江宗主与忘机实际毫无关系——”

“什么？！”蓝启仁眉头顿时拧了起来。

“我说忘机糊涂，也不是说他做错主张，而是说他不解实情。江宗主……根本无需他负责。”

蓝启仁好像明白了，脸色却沉下来：“曦臣，你想清楚再说话。”

“我很清楚。”蓝曦臣顶着他的目光，笃定道，“我以为江蓝两家联姻，正是合宜。但不是忘机而是我。江晚吟，他早就是我私结的道侣。”

“……”许是过于震惊，蓝启仁无意识间后退了一步。

“这个孩子，也是晚吟与我的。”蓝曦臣声音反而平静下来，把话说完。

蓝启仁紧紧盯着他，仿佛忽然不认识他一般，磔卓癯瘦的身形竟微微发颤。

蓝曦臣见状，放下茶盏，上前一步扶住叔父的手臂。然而，蓝启仁一挥袖子，挣开了他。

“荒唐！”老者硬梆梆地扔下两个字。

“是，侄儿荒唐了一回。私结连理，有悖礼数。”蓝曦臣也不顶撞，缓声道，“叔父，请恕蓝涣不告之罪。”

蓝启仁闭上眼，根本不想看他，却道：“拙劣。”

……好吧，这两字摆明了叔父的观点。

先入为主，成见如山。

“我所言尽是实情。”蓝曦臣恳切道。

“好一个‘实情’，堪比《子虚赋》的实情！”蓝启仁冷笑一声，“为了帮忘机开脱，也是辛苦你这好兄长了。可别说说服忘机，你能说服你自己么，泽芜君？”

“我——”

“难怪方才，忘机说不能连累你……也难怪魏无羡说要阻拦你。”思及先前之事，蓝启仁串联出了因果，更觉痛心，“连魏无羡都比你明大体。”

“那是无羡也被绕糊涂了！所有人都——”

“都糊涂了？”蓝启仁截断他，“醒着的人目见耳闻，被你说是糊涂，你一觉醒来自欺欺人，倒清楚了？连江宗主亲口承认，在你这里都算不得数……曦臣，今天我很失望。”

百口莫辩大概就是这种滋味。蓝曦臣一时语塞，不知该先解释晚吟承认的不是这个，还是先说目见耳闻挡不住阴差阳错……

蓝启仁却不再与他分说。一个拂袖，大步流星往厅里走去了。

却说前厅之内。

仙门皆知含光君惜字如金，那他这连珠问话，便可称千金一掷了。

一语终了，沉默漫长。他等来的是江澄更难看的脸色，和空中更难堪的气场。

半晌过去江澄把手中的空茶杯不轻不重放回了桌案，然后抬眼看他。

“蓝忘机，”他一点也不客气地称呼道，“你以为我是为了谁，才在这里与你废话？”

“说实情，便不是废话。”蓝忘机声音淡淡。

“就差说要我从速交代老实供认了，你有什么资格？”江澄反讽道。

“我说，咱好好说话行不行……”魏无羡两边看看，觉得心好累。

可是，好像并没有人听进他的调解。

“若并无隐情，有何不肯告人。”蓝忘机说。

“好个道貌岸然。”奈何江澄最是不吃这套，“该说的我都说了，只管告知，不管说服。”

“……蓝二哥哥，其实我说，也不一定有啥隐情呀。”魏无羡想了想，从哄蓝忘机入手，再次试图圆场，“你也看见了，就他这破脾气，是会勾引人呀，还是会下咒下药？别想太多……”

蓝忘机不为所动：“兄长未盲。”

“够了。一场闹剧，到此为止吧。”江澄竟轻嗤一声，站起身来，“含光君，我这样答你。一，我知你不认同我。二，我不需你认同我。三，你爱咋想咋想，只要表面过得去，不叫外人笑话……”

余音未散，一个声音把话锋打断。

“江宗主，此言差矣！”

蓝启仁说着，走进了大门。

46.

江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。

不知蓝老先生把刚才的对话听了多少入耳。若偏偏就只听到最后，自己说知道你不认同我，但也无所谓云云……可想而知，又会误解成啥样。

他脸色本就不大好看，这时更是又恼又尬，甚至不想再说话，直想撂挑子走人。

好在蓝曦臣在叔父之后赶到，虽然看上去也怪无奈的，但……

是时候承认了，这种场合，还是有泽芜君好。

“叔父”，蓝曦臣果然贴心，替他解释道，“江宗主话中之意，是说认同他与我两情悦好之事。”

他说着，搭上心上人的手臂，又扣住手指：“是吧......晚吟。”

这怎么还更尴尬了？

现在去学隐身术显然来不及。既无所遁形，江澄也不矫情，点了点头，坦然承认：“是。”

蓝启仁就这样站在那里，看着这两位宗主，目光一时复杂，脸色也渐渐阴沉下去。

这果真荒唐，老者想。

若说曦臣是为了忘机，也可勉强说得过去。可这江晚吟，是如何与他串供？难道竟是真的......背着所有人暗度陈仓，还生米煮成熟饭，直到熟透了煮出个孩子来，自己这当叔父的都被蒙在鼓里？

......当然，从江澄的角度，他与忘机向有龃龉，何况魏无羡横在那里，从趋利避害的角度来说，曦臣简直就像是送到他嘴边。可这种事——

蓝启仁内心沉甸甸思量几番，拿定了主意。

“江宗主，”他终于开口道，“你这是何意？”

被他这样审视着，江澄脸上有些挂不住，仿佛堂堂三毒圣手在他目光之下，真成了犯错的小媳妇。可蓝曦臣手心的温度传来，让他平了平心气，答道：“先前没把话说清，引先生误解，是晚辈有失。可我意下一直是曦臣，也完全没想到，你们所说不是曦臣。”

那边蓝忘机和魏无羡回忆了一番这一日的对话，神情明显或不明显地，都有些复杂。

蓝启仁却更严厉地说：“江宗主慎言。就算蓝家有亏欠于你，云深不知处也并非菜市，我蓝氏双璧，岂由人挑挑拣拣。”

“叔父。”蓝曦臣竟朝他跪了下去，“我所言字字为实，莫要为难江宗主。”

江澄本要发作，见他如此，才忍耐道：“先生误会，蓝氏于我并无亏欠。此事全是两厢情愿，还望成全。”

“两厢情愿？”蓝启仁深深看过去，“江宗主是想说，泽芜君与你天乾地坤，私相授受，无媒苟合？”

“......”这回连魏无羡也倒吸了一口冷气。这种老道学的热闹他一向是爱看的，这是眼下这口瓜有点......有爆炸的风险。

而江澄硬生生地迎回去：“是。但江某以为，这是私事，与旁人无关。”

“旁人？若如此说，江宗主今日虽自称是老夫的学生，既未入我蓝氏宗门，老夫也是不好越俎代庖，出面管教。”蓝启仁讽罢，冷冷瞅向蓝曦臣，“那么蓝宗主呢？身为宗主，可受家规管束？”

他突然转移炮火，倒让江澄怔了一怔，有些不好的预感。

“自然当受。”蓝曦臣并无犹疑地说。

“可还有话要收回？”

“我心匪席，不可卷也。”

“很好。”蓝启仁点头。

蓝忘机欲言又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