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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
魏无羡说得诚挚真切。不太了解内情的人听在耳里,不由暗自琢磨,看来夷陵老祖和江宗主的关系,并没有传言里那么糟。
“魏公子,”安先生摇头说,“这胎儿月份太小,还没成形,就被仙剑剑锋与剑气所伤,”他特意小心地用仙剑二字指代了避尘,“真没几刻可活了,除非……”
“除非什么?”
安先生理了理思路:“两个条件,缺一不可。刚才说了胎儿尚未成型,又在腹内,医药无计可施,只能靠它自己愈合。可这么小,就能于浑噩之中给自己疗伤的话,得有极强的禀赋才行,怕是要得天独厚万里挑一,几率实在渺茫……唉,若真能活下来,将来也必是个天乾,天之骄子了。……抱歉我简练些,这第一个条件全看造化。第二个条件,却是胎儿得同时有来自父母双方的灵力输给,才能自愈。”
可首先,另一位父亲,人呢?
人在哪儿——
再首先,人是谁?
魏无羡脸色白了又白。
事实上他直到此刻还毫无真实感。因为说实话,要接受江澄这种人会甘心雌伏在别人身下,远比要接受他是地坤本身更难。
“……金凌,你知道是谁吗?”
金凌几乎还在懵着,摇了摇头:“不知……”
“那你觉得可能是谁?”
金凌愣了愣,还是摇头,一无头绪。
“那你知道,谁可能知道吗?”
“我真的不——”金凌猛然住口,竟是有些崩溃了。
这是世间最亲最疼自己的舅舅啊……可自己,怎么竟成了聂怀桑!
他忽然意识到,他返还给江澄的关心,实在太少了……
“对不起……对不起。”金凌失魂落魄。他痛苦并清楚,若非为了自己,江澄根本不会到这里来。于是更觉悔恨。
“……所以,只有江澄自己知道了?”魏无羡喃喃。
“问灵可以吗?”有个小辈怯声问道。
“我舅舅没死!”金凌怒瞪了回去,这次,却是真的带上了哭腔。
“魏婴,”蓝忘机走过来,手心冷静地覆住魏无羡的手,“你即使问出是谁,算上御剑奔走,往返耗时,也不及相救。”
……是啊。魏无羡整颗心突然就垮下去了。
怎么竟没想到,时间上根本赶不及了,除非这个人就在此地。
可若这个人就在此地,又怎会漠不出声,睁眼干看!
6.
正当此时,那赵宗主却忽然一拍大腿,想到了什么:“对了,就这山脚下,有个隐居的老神医啊!在下多年前有幸结识,若是他的话,也许还有别的办法——我这就去请他。”
魏无羡望着前辈匆忙而去的背影,稍有希望复明,却又不敢期待。
这边江澄的状况,却好像更不好了。
仍在昏迷着,纤细的手腕上却凸起青筋分明,面颊也红得不正常。
金凌探了探他的额头,烫到可怕,顿时慌了。
安先生重新诊过脉,叹了口气,不由唏嘘。
“是那胎儿,死了么?”魏无羡轻声问。
“没有……还没有。”安先生说,“江宗主虽昏迷,许是潜意识里感知胎儿生命流失,所以——在燃耗身体里的灵力,非要护它。可如此消耗,也只能拖得一时啊。”
魏无羡感觉不妙:“那……一直耗下去会怎样?耗空补不上会怎样?”
“会一尸两命。”医师诚实回答,“江宗主这样乱用金丹,实在危险!”
“金丹?”蓝忘机问。
魏无羡几乎立即知道他是在想什么——那是魏婴的金丹,怎容你如此胡来。
这个人啊……
“……江澄。”魏婴在江澄身边俯下身来,低声吼道,“你傻了吗?你不最拎得清轻重?当初怎么骂我的?”
虽知江澄若清醒,定不会拿自这样草率地豁出去自己最看中的修为,乃至生命,但即使知道这是潜意识所为,也让他心里颇受震动。
“可你救不了它,只会搭上你自己。听我的,弃了它!听到没有?”
这“弃了”二字有莫名的熟悉,魏无羡心中微涩。
“魏公子,”医师摇头,“他听不见,也听不进。”
蓝忘机看了魏婴一会儿,径自坐到边上,拉过江澄一只手来,从手心传渡灵力过去。
“免得他灵力枯竭。”蓝忘机冷声说,“且等那位神医来。”
魏无羡点了点头。蓝忘机如此,虽救不了孩子,却能江澄多支撑一会儿。毕竟不同于胎儿汲取的灵力只能来自于父母,仙家修士是可以从他人处接受灵力的。只是除非用邪术妖法,否则不同人之间的灵力总会有所排异,能借用的比例也十分有限。而蓝忘机,是在场灵力最高的人了。
由他出手,确实最有效不过。那么最后的赌注就在于多支撑的这段时间里,神医能赶过来,并且有计可施。
时间粘稠地流淌着。
所有人都在各怀心思地等待着什么,蓝忘机却感到了些许异样。
他感觉自己的灵力,并不是简单地传渡给了江澄,而好像被牵引到了什么更深的地方。然而江澄脸色毕竟缓和了许多,灵力流动也顺畅了许多……似乎远离了凶险,所以,虽然心中有惑,却也未动声色。
殊不知蓝忘机这番举动,实为歪打正着。他与蓝曦臣是同胞兄弟,血浓于水,又同修一脉仙法,又事事同步,灵力几无差别,加上那胎儿潜质特殊,竟能借此自愈。只是这一层,没有那天神视角,又有谁能想到?
于是,转危为安,便来得如此悄无声息。
7.
约略两炷香的工夫后,赵宗主回来了,同时带回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。
“薛神医!”有年长者惊呼道。
竟是四五十年前一位名扬天下的神医,后来退隐江湖销声匿迹,竟在此时现身,让人顿时重燃希望。
神医不问世事已久,眼前这些大人物也一个都不认识,倨傲地四下看了看,轻哼一声,众人自觉给他闪开一条通路,蓝忘机也站起来,向他欠了欠身,让开位置。
神医探了探脉,眯起眼睛,稍过片刻,奇怪地瞅了赵宗主一眼:“都已经没事了,你还劳动老夫过来?”
“没事了?”
安先生不可置信地重切一次脉——竟是真的已无大恙。
“是没事了……胎儿已经稳住,江宗主也安好。”他喃喃道,“这……”
魏无羡睁大眼睛,如何又忽然自己没事了?他不自觉地咧了咧嘴,到底还是喜大于惊。
“你们这些人,冒冒失失的。”薛神医讽笑一声,“算了,老朽来都来了,开个安养的药方再走。”
金凌如梦初醒,慌忙去拿纸笔。魏无羡也长松口气,愣愣地想着,师弟这辈子命寡亲缘,如今也算上天没那么苛刻?
那安先生却第一个反应了过来。他震惊地望向蓝忘机,一脸的欲言又止。
老神医兀自念叨着:“老夫也是待见这孩子,小娃娃了不起哟,没巴掌大,就能把他爹的灵力拉来自己用,厉害厉害!”
“这么能耐?”魏无羡放松下来,总算有了开玩笑的心情,“那可不随江澄……”
他表情忽然凝固住。
愣了好一会儿,才机械地眨了眨眼,猛然转过头去:“刚,您刚说啥?!”
“说它厉害啊。”老神医翻了个白眼。现在的小年轻,怎么整天一惊一乍。
“……上一句!”
上一句?
“我是说啊,这小家伙能拿他爹给的灵力,自己愈合!听不懂吗——他爹刚不是给输灵力了?”说着,他没好气地,拿下巴指了指蓝忘机。
……
…………
龙卷风的中心总是最为安静。
如果刚才是地上掉根针都听得见,那只怕现在,就是掉根头发都听得见了。
蓝忘机面如冰霜,避尘却出鞘一寸。
“休得胡言。”
“诶?还带不认的?”薛神医倒也不急,好整以暇,朝姓安的后辈挑了挑眉,“那你说给他们听,孩子怎么活过来的。”
安先生咽了口吐沫,只得接话,尽量委婉地:“在下先前,就很清楚地讲过了……这事,就算问十个医师,也只有一个说法。”
“啧。”薛神医点了点头,不掩嘲讽,“你这后生,长得倒像个正人君子……”
赵宗主不忍心,赶紧拉了拉老人家的袖子,低声道:“他可是含光君。”
“含光君?没听说过,什么玩意儿。”
如果不是对话本身太过刺激,倒可能会有人暗自吐槽,这老人家是不是有个曾曾孙子,叫薛洋什么的。
然而眼下——
已有窃窃私语声隐约飘过来。
绝对不可能啊?!
真想不到……
要是真的,含光君可真沉得住气,那江晚吟都快死了才肯出手……
“咳,”魏无羡听不下去了,上前一步,抱住蓝忘机僵硬的手臂,对着薛神医:“老人家,这事准有哪里搞错,我保证,他是绝对不可能啦……”
老人家闻言,终于肯正眼观察蓝忘机片刻,然后露出“原来如此”的表情,伸过两只手指:“我也给你把把脉。”
蓝忘机更加不快,却还是坦然把手腕递过去。
而薛神医诊脉只用了片刻:“好了。你清醒时不可能,不清醒时呢?”
“何意。”蓝忘机顿了一下,两个字说得毫无波澜。
相处日久,魏无羡渐渐学会了蓝曦臣那套解读蓝忘机心思的本领。而这次——他好像从那冰山一样的声音里,听出一道隐隐的裂隙,和模糊的犹疑。
“两个多月前,你中过情毒。”神医笃定地判断。
两个多月前,情毒?
是那次除灭邪祟……中过一次,他以为没碰上旁人,只是做了一场梦,梦见当年魏婴的……
情丝绕。